特大跨国拐骗中国妇女卖淫案侦破始末

从中国到安哥拉的跨国拐骗之路

我国警方破获一起拐骗中国妇女至安哥拉强迫卖淫案件始末

11月13日，孙英豪、徐娟等11名犯罪嫌疑人从安哥拉被押解回国。刘刚 摄

10月，“中安会所”院内，安哥拉警方配合中国警方展开行动。 卢永斌 摄

“中安会所”工作人员的宿舍窗户装着铁栅栏，受害者形容其为“铁笼”。 卢永斌 摄

　　国外高薪打工，一年可挣10万，谁知却陷入痛苦的深渊，这是一个怎样的骗局？

　　招募→办签证→送出国→专人管理，堪称组织严密，滴水不漏，这是一个怎样的犯罪团伙？

　　11月13日14时，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停机坪。

　　寒风凛冽。11名涉嫌拐骗中国妇女至安哥拉强迫卖淫案犯罪嫌疑人被中国警方押解回国。

　　11天前，同样在首都机场，19名被拐骗至安哥拉强迫卖淫的中国受害妇女在中国警方的护送下安全回国，当时距离她们被中安警方联手解救仅仅过去10天。

　　熟人介绍赴国外“打工挣钱”

　　一个噩梦的产生与结束

　　今年4月16日至5月5日这20天的时间，对28岁的张萌（化名）来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屈辱回忆。出生农村，从小家境贫寒的张萌经熟人介绍，怀揣着出国淘金的梦，来到非洲西海岸的安哥拉。然而，这却使她陷入痛苦的深渊，她被困在一个设有三道门岗、门口有专人持冲锋枪把守的封闭场所内，干的不是事先说好的“足疗”活儿，而是被迫从事色情服务。在那里，她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成了“老板”赚钱的机器。

　　今年4月26日，一名妇女向吉林省通化 警方报案称，其妹妹张萌于4月16日被人以到安哥拉一酒店当服务员、月收入五六千为由骗出国，强迫从事卖淫活动。她妹妹想离开，但必须还清“老板”之前垫付的赴安哥拉的机票费和办证费共计3万元。根据张萌与家人QQ聊天记录所提供的线索，警方推断滞留该公司的至少还有10多名中国被拐妇女。

　　安哥拉、中国妇女、诱骗、拿钱赎人……这一个个关键词，在通化警方主管刑侦工作的常务副局长孟庆然脑海里一遍遍打转。

　　案情重大！4月27日，经初步审查后，通化警方立即将案件上报吉林省公安厅，同时成立专案组展开侦查。

　　“毋庸置疑，这是一起涉嫌将我国妇女拐骗至国外强迫卖淫的重大案件！”根据以往办案经验，吉林省公安厅刑事侦查局副局长刘永利对案件第一时间作出判断。案情上报后，公安部领导高度重视，立即指示将此案列为公安部督办案件。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场所？老板是谁？被拐到安哥拉的中国妇女还有多少？她们是被哪种手段诱骗？通过什么渠道出国？一个个疑团困扰着专案组成员。

　　在进一步与张萌家人沟通后，通化警方一方面安排他们与张萌保持沟通联系、稳定其情绪；另一方面通过到外事部门核查近两年来通化地区前往安哥拉的中国妇女情况，展开摸排和侦查，设法进行解救。

　　通过排查近年来出入境和外事等部门的上万条信息，专案组发现疑似被拐妇女除了来自吉林，还涉及到河南、广西、四川、安徽等地。

　　5月5日，张萌家人“抬钱”（东北话，意为借高利贷）近3万元打到犯罪嫌疑人的账户上，将张萌赎回，同时主要犯罪嫌疑人徐娟首先浮出水面。而随着张萌的回国，案件侦查有了新的进展。面对警方的询问，张萌哭诉说，禁锢她们的场所犹如监狱一般，层层把守，密不透风，她们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场所还有严格规定，不允许她们擅自交流、互相串房。但聪明的张萌，寻找机会通过场所内的电脑偷偷上网，与姐姐取得了联系，及时求救，为警方破案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警方判断，管理如此严密的一个场所，对于来到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年轻女孩来说，可谓插翅难逃。

　　暴利驱使铤而走险

　　犯罪团伙浮出水面

　　9月初，距离张萌回国已有4个月。在这4个月里，专案组先后深入到河南、四川、广西、北京等地联合当地警方展开侦查。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以浙江义乌人孙英豪为首的跨国拐卖妇女强迫卖淫犯罪团伙浮出水面。

　　警方侦查发现，去年10月，孙英豪和其胞弟孙红宝等人因听到老乡在非洲的安哥拉做建材生意赚钱的消息，遂决定前往考察市场“捞金”。但异国的赚钱之道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来到安哥拉的孙英豪等人发现，干建材生意远远比不上开色情服务场所，“不仅来钱快，还可以拓展人脉”。在暴利的驱使下，孙英豪等人商定集资420余万元租地建造卖淫场所“中安国际娱乐会所”。今年2月，场所如期建成，成为日后孙英豪等人戕害中国妇女、强迫卖淫的“黑基地”。

　　今年3月，在无任何资质、证件的情况下，“中安国际娱乐会所”开始营业，孙英豪担任总经理，占15%的股份，负责管理工作，孙红宝等人占85%的股份。

　　而就在场所开业不久，孙英豪勾搭上了来自吉林通化的徐娟。两人一拍即合，徐娟加入“中安国际娱乐会所”，负责招募、胁迫、组织和管理被拐中国妇女，并和孙英豪约定产生效益后两人按比例分成。

　　据专案组介绍，在国内，徐娟和负责招募的团伙成员专门物色那些家庭条件不好、一心想出国赚钱改变现状的天真女孩，以“做足疗、当酒店服务员一年能挣10多万元”为诱饵诱骗女青年，承诺只要愿意前往，签证、飞机票等费用共计5000美金都由他们先行垫付，到安挣到钱后再归还。

　　“这些条件对女孩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赴安哥拉工作组负责人、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处长尹国海说，“但到达之后，洗一次脚40美金，女孩只能得到16美金。实际上，来该场所洗脚的少之又少。以此方式偿还5000美金，需要一年甚至更长时间。这对于人身被禁锢的女孩来说，是很难完成的事。”

　　对于那些坚持不接客的女孩，徐娟等人会用言语进行“洗脑”规劝：“洗脚，你要洗到什么时候？别装（纯情）了……你看，你接客一次（80美金），你能分得30美金，遇上个包夜的220美金，你还能分得更多……”

　　女孩们想不明白，出国前说好了只是“洗脚”，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强迫卖淫？！

　　“即使发现是被骗了，但当地社会治安混乱，人身安全没有保障，想回国又没有钱，身心俱疲、几近绝望后，只能接客。”来自广西的被害妇女李杰说。李杰是幸运的，就在她被骗至安哥拉的第7天，还在拼命坚持“不接客”的她，被中安警方成功解救。

　　据警方介绍，从今年3月场所开业至10月，通过拐骗妇女卖淫，犯罪嫌疑人已经获利四五百万元。

　　夜幕下的联合行动

　　惊心动魄的跨国解救

　　刻不容缓！在经过一系列缜密侦查后，10月14日，公安部组建8人工作组赶赴安哥拉，解救我被困在安的中国妇女，缉拿犯罪嫌疑人归案。

　　这是一趟面临重重困难的异国办案之旅，对工作组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语言不通、环境不熟悉……临行前，工作组研究制定了周密翔实的工作方案，把到安之后可能出现的困难一一列出。”尹国海说，“目的就是确保我国被拐妇女的人身安全，及时解救她们。”

　　10月15日，经过20个小时的飞行后，工作组顺利抵达安哥拉首都罗安达。来不及休息，工作组第一时间展开侦查工作。“第一步，关键是要找到‘中安国际娱乐会所’的确切位置，这是开展一切工作的基础。”尹国海说。但偌大的罗安达，人口多达500万，没有地址、没有门牌，凭着仅有的“高峰砖厂附近”的模糊信息，要找到一个“中安国际娱乐会所”犹如大海捞针。

　　疑似、排除，再疑似、再排除……在经过4天的暗访排查后，工作组最终将“中安国际娱乐会所”的确切位置锁定在了罗安达本菲卡区的一座由中国人开办的砖厂附近。这是一个活动板房，门口没有门牌，从外表完全看不出这里到底在经营着什么生意。

　　“位置确定后，接下来就是与安哥拉警方联系，沟通协商，寻求安警方的帮助。”在我国驻安大使馆的大力协助下，10月24日，工作组会同我国驻安哥拉使馆人员共同约见了安哥拉内政部国际合作局、刑事侦查局等部门负责人，并就案件侦办合作、移交遣返犯罪嫌疑人和解救送返受害妇女等事宜达成一致，双方商定在10月25日开展联合行动。

　　“但跨国解救行动可谓一波三折。”尹国海说。

　　10月25日22时，中安警方一起冲进中安国际娱乐会所。“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包房、歌厅、宿舍、餐厅一应俱全，被害妇女每3人一间住在板房的2楼，房间都设置了防盗门。”参加解救行动的通化警方刑侦支队长卢永斌介绍说，“进入场所后，我们发现每一个客房内都在播放着淫秽色情录像带。”

　　很快，中安警方将犯罪嫌疑人徐娟等人以及部分受害妇女找到。但细心的工作组成员发现，落网的人数与实际侦查的情况不符。经仔细搜查！工作组发现，在场所吧台的一个柜子后面，似乎有玄机。推开柜子，一个深达7、8米的暗室出现在他们眼前。移开暗室上面的柜子，里面窝藏着16人。原来，就在警方冲进场所的一瞬间，嫌疑人就已将受害妇女控制隐藏在暗室内。至此，在安的11名中国籍犯罪嫌疑人悉数落网，19名受害妇女被全部解救。

　　“犯罪嫌疑人很狡猾，在修建场所之初，就已建了这个暗室。”回忆起当时解救的情景，卢永斌说。与此同时，在公安部的统一指挥下，国内的吉林、浙江等地警方也同时行动，将国内涉案的高金秋等5名犯罪嫌疑人抓获归案。

　　进一步增强防拐意识

　　出国要通过正当途径和合法手续

　　这次解救像一道曙光，照亮了19名女孩濒临崩溃的精神世界，也成功阻挡了犯罪嫌疑人疯狂作案的脚步。

　　“我们获救了！可以回国了！谢谢你们！”看到祖国的警察出现在她们面前，受害妇女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如果没有祖国的警察来到安哥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真的谢谢他们。”被骗女孩安丽说，“就像做了一场梦，希望那些想出国挣钱的女孩子，出去前一定要把事情了解清楚，不要轻信他人上当受骗。”身心都很疲惫的她现在回过头看，这趟浑水实在不该盲目地踩进去。都怪自己太轻信人，不假思索就作出决定。

　　公安部打拐办主任陈士渠对此案进行分析指出，本案系近年来我国公安机关破获的最大一起跨国拐骗中国妇女强迫卖淫案件，涉案人数众多，作案手段复杂。此类案件中，犯罪嫌疑人一般都以国外有高薪工作为由诱骗妇女，妇女到达之后，或被人身禁锢，或因忍受不了折磨而被迫走上接客卖淫的道路。这些女孩子普遍家庭贫困，受教育程度不高。涉世未深的她们没有足够的判断辨别能力，极易误入歧途。在语言不通、护照被扣、回家无望的情况下，最终被迫走上了卖淫的道路。

　　随着我国经济快速发展，与海外交往日趋频繁，如何保护好我国公民在海外的合法权益越来越受关注。公安机关将进一步贯彻落实执法为民的理念，深化国际警务合作，进一步加强与各国警方的合作，不断提高打击此类犯罪的能力和水平，切实保障海外公民权益。

　　此外，公安机关提醒广大群众，出国务工要通过合法正规渠道办理相关手续，不要轻信他人的高薪引诱，以免受骗上当。海外中国公民也要增强防范和自我保护意识，一旦合法权益受到侵害，请立即向当地警方报警，并尽快与我国驻所在国使领馆和我国内警方联系。（文中受害妇女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