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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又是一个可以写成三千多字长篇特稿的题目，但回到黎巴嫩这个只比鼻屎大一点点的国家，我顿时就没有了写稿的激情。加之此前一个月的工作量超过了平时半年的工作量，极大伤害了我的脑细胞，而且还让我破费不小（迄今为止一瓶威士忌一瓶伏特加），还有那么多个不眠之夜。所以我决定长话短说。 为什么我在利比亚见到的很多人都那么恨卡扎菲？其实在１９６９年卡扎菲政变后，许多人还是非常支持他的，尤其是一些左派的知识分子和充满了浪漫主义理想、期盼变革的青年群体，那时距埃及纳赛尔发起的阿拉伯复兴运动才十多年。 然而卡扎菲之后的政策，包括消除贫富分化（富人财产被没收从而成为穷人因此也就没了贫富分化），迫害任何有一点点不同意见的人士，让人们逐渐失望，再到绝望。政变后，一些思想活跃的知识分子希望为建设新国家建言献策，当然免不了对卡扎菲当局发出一些负面的评论。然而这简直就是利比亚版的“引蛇出洞”——１９７０年代卡扎菲在班加西的加尤尼斯大学公开处死了几个知识分子，该国的知识精英从此禁声。 卡扎菲的所作所为，其实跟其他独裁专政者大同小异，无非是对内打压异己分子，实行恐怖统治，家族和亲信垄断政治经济特权；对外禁止所谓的对内政的“干涉”，与罪恶的西方为敌，甚至实施恐怖主义政策。 然而卡扎菲很会玩，而且玩得很大胆很公开，一点都不像某些国家那样遮遮掩掩，甚至还有一些行为艺术。 长话短说，提供几个细节。 １９８０年代，卡扎菲喜欢在电视上直播绞刑，而且他还喜欢选在斋月期间的晚餐时间。穆斯林在斋月期间白天都不吃饭，到太阳落山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坐在餐桌前享受丰盛的晚餐，旁边放着电视机。然而轻松的电视节目会突然中断，开始直播绞刑过程。 ４７岁的曼苏尔说，他有一个邻居，在８０年代的某个晚上正吃着斋月的晚餐，突然开始直播绞刑。她发现绞刑架上的某人衣服很眼熟，定睛一看，原来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吓得从椅子上摔到地下，然后绝望地看着儿子断气。后来她重病一场，身体也变得非常虚弱。但是最后还是挺了过来，前年逝世。 卡扎菲非常的爱出风头，这一点从他那时髦个性的装束上不难判断。他的嫉妒心还非常强，绝不能容忍国内出现任何名人，因为那样会将人们的视线从他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２６岁的法里吉对此深有体会。法里吉是利比亚某个电视台的体育评论员，他喜欢足球，会说意大利语，还知道孙继海、邵佳一和区楚良等人。以前他解说利比亚的足球比赛时特别头疼，因为卡扎菲禁止评论员提到队员的名字，因为那样会让观众记住踢得好的运动员，就会抢了他的风头。于是法里吉等体育评论员们就只好报队员的号数。有时候队员们变换在俱乐部或国家队的号数时，评论员们就非常头疼，要一番解释，说这个队员之前是几号，现在是几号，原来的几号现在是谁，非常麻烦。 说到足球，还有个趣事。１９８０年代某年的世界杯预选赛，利比亚对阵阿尔及利亚。阿尔及利亚队到的黎波里准备比赛，结果前一天，卡扎菲宣布，都是穆斯林兄弟，不要争，而且阿尔及利亚还是邻国，更是要搞好关系，于是就主动让阿尔及利亚赢球。利比亚的球迷真的怒了，他们开始游行，不过也是小心翼翼的在背街小巷象征性地走走，毕竟政变后没有了游行，他们害怕得很啊。 利比亚人的生活状况，也是他们恨卡扎菲的一个原因。利比亚人口６００万，日产石油１８０万桶。阿联酋人口也６００左右，日产石油２５０万桶。然而利比亚跟阿联酋相比，一个地一个天。利比亚第二大城市班加西，１５０万人口，满大街全是现代起亚小车，日产和丰田都算是很好的车了。而且这些车都是二手的，因为一手车买不起，二手大概４０００第纳尔（革命前１美元＝１.２第纳尔）就能买到，全都是破烂不堪。 全城没有一个面积超过４００平米的小超市，如家乐福这样的大型卖场据说全国都没有。班加西有条街叫迪拜街，号称当地第一豪华购物街，我去看了，两边全是平房，最高档的也就是一个卖omega表的店。店家为防止意外都把表藏起来了，要买才能看。 班加西到处污水横流，建筑物破烂不堪，许多公共建筑甚至是意大利殖民时期留下的，到现在一直没有更新。政变后的兴建的工程，许多都是在政变前的王国时期就已经有了规划，班加西有一家看上去很现代化的崭新的大型医院，前年竣工，据当地人说，修了三十年。 不过卡扎菲还是在干一些实事，比如让中建公司在班加西承包了两万套住房项目，结果好多由于卡扎菲政府恶意拖欠工程款而一直不能竣工。我实在想不通为啥要拖欠，石油收入那么多肯定不差钱。而且如果竣工了，班加西的民愤肯定会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说到住房，插播一个卡扎菲的腐败证据。这些住房项目，最后都得归卡扎菲政府分配。卡扎菲可以将住房分给自己部落亲戚和政府内亲信，象征性的收取几百个第纳尔，然后这些人转手一卖，几万甚至十几万第纳尔就到手了。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反对他才怪了。 如果你跟现政权关系不密切，想从商，那就要花血本。一个专卖农用轮胎的老板告诉我。他开公司前后投资８００万美元，用了１００万美元行贿，其实只是将买卖许可证转换成生产许可证，因为他要引进生产线。行贿资金占总投资的１２.５％，不知道在国内的行贿资金比例是多少。 利比亚的失业率也很高，具体数字不详。据一１９岁的大学生萨利赫介绍，他有一个邻居，医学院毕业十年了都没找到相应的工作，只能靠开小卖部维生。也有一些好的职位，政府部门的，石油公司的，但全都由跟政权关系密切的团体把守。正如政府反对派的“副总理”厄萨维跟我说的，卡扎菲让年轻人看不到希望，甚至觉得绝望，因此他们走上了街头。 革命爆发后卡扎菲的所作所为，将会把他永远定在人类历史的耻辱柱上。卡扎菲曾在２月下旬的一次公开电视讲话里说，他将要把那些闹事者赶尽杀绝，inch by inch, street by street, house by house，绝对是原话！当然我们是看不到的，这些都是不良信息早，被热爱我们成长的好心人过滤掉了。 卡扎菲还企图实施一种威慑力极强的暴行——集体大规模强奸。北约空袭前，卡扎菲的部队差一点就攻到了反对派大本营。后来撤退后，反对派发现了一辆满载安全套和伟哥的丰田皮卡。此前有各大媒体大规模报道一个妇女诉说被政府军轮奸的遭遇，而且这一事实被利比亚政府承认了。后来我遇到了一个法国女人Juliet，专门调查利比亚的集体性犯罪。她跟我说，根据他掌握的情况，许多妇女在战争中遭受了性暴力，而且绝大多数施暴者都带了安全套。 谁他妈的上前线打仗还要带安全套在身上？我给Juliet介绍了向我透露发现一车伟哥的反对派官员，她给我介绍了一个接收到许多遭受性犯罪妇女的女医生。我很想做一个报道，但被后方告知这个稿子英文也发不出来，遂作罢，把这一线索介绍给了香港某媒体，他们报了个独家。 后来，关于大规模性犯罪的报道逐渐增加，而国际刑事法庭也要过问这个事情了。这个事情是真的，可能性很大。 卡扎菲做过好事吗？当然了，４０多年里不可能全是在做坏事。利比亚人医疗免费，不过医疗质量很差。政府也会给穷人提供廉价住房，但往往要等很长时间。我们的司机易卜拉欣在政府的名单上排队排了５年，一直也没等到分房子，４０岁了还没结婚，革命爆发后果断决定参加志愿军。利比亚大学的学费超低，７.５第纳尔，一个学期或一个学年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中学小学，基本免费，当然你必须要学那本crazy green book。 许多人认为，极端的不自由是导致革命爆发的最重要原因。革命前的利比亚，警察和特勤人员遍布，人们基本不会谈论卡扎菲，因为你要提防听者是否是一个特工。所以大家都安安静静，除非是自己非常相信非常亲近的朋友，才会谈一些，而且还要确定周围没有窃听器，有时候窃听器就会贴在茶几的背面。１８岁的扎达跟我说，他跟好朋友们聊，不能避免谈到卡扎菲时，他们会说：“你知道我是在谈论谁。”仅此而已。 而且卡扎菲还有许多网络警察，１７岁的哈西就是网警的受害者。他在facebook上指责了卡扎菲，被送进监狱关了几天。后来他又向youtube上传一些关于卡扎菲在１９９６年屠杀上千博斯林监狱囚犯的视频，又被抓进监狱，并被rape。问他被rape的过程，他说这个太personal了，不能说。后来革命爆发后他走上街头跑了跑，又第三次被抓了进去。但幸运的是他保住了性命，直到班加西被反对派控制。 哈西会说一点英语，喜欢重金属和哥特音乐。他的家庭很穷，自己也就是喜欢自由散漫而已，实在是想不到居然会有人监视他在facebook上的言论。 听到facebook，我当时笑而不语。（完） 来源：http://www.kaixin001.com/!repast ... mp;urpid=51072595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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